【松宇】夜深沉
实为看图写话。感谢阿尔海盐老师和哎呦喝老师的神图🌹献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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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我们俩都很年轻。
但他不太一样，他白头发有点多，人又瘦，看着就显老。我经常是老宇文老宇文这么叫他。我们都是工人文化宫戏剧团的，只是我从小学戏、将来也估计靠这吃饭，他是业余爱好、本职是无业游民。
哦，忘了介绍了，他叫宇文秋实，很像诗人的名字。我第一次见他是小学，大家都在街上晃，只有他一个人摊在板凳上，拎着一本外国小说。后来发现是一个学校的。因为我有回忘带作业，被罚在走廊上站着，老师出来跟我训话，这时候他就从我边上走过去，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我一眼。我俩初中高中就没在一起了，我基本上都在我爸剧团里待着，平时也没在大街上见着他，可能又在哪摊着吧（笑）。
再见到他是在文化宫那图书室，他在那上班，就坐在门口给人借的书盖戳。我看他应该挺享受那工作的。他应该爱看书，平时没人来的时候就自己在那看，看的都是那特厚的砖头本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。他看我来得多，最开始还跟我聊天呢，有时候蹦出来两个我没听过的词，我就混过去。没过几天他聊天就顺畅多了。我本来以为他不爱说话，后来发现还是挺平易近人的。他很招小姑娘喜欢，可能长得像电视里那明星吧，叫什么名我忘了。有小姑娘找他聊天，他还叫我过去一块，当时就觉得这哥们不错。我跟他去看电影，其实现在都不记得那电影讲的什么了。他看电影特认真，给他买了爆米花和汽水，他基本不动，全是我吃了。看完电影就骑单车回去。他好像很喜欢鼓楼。我说要是能在那照张相就好了。后来也忘了这茬了。
不好意思，扯太远了。他演戏演得很好，唱功差一点。其实他脸太瘦，太英气，不适合扮旦角，但我就觉着他扮旦角合适。他很会演虞姬。我听他朋友说，他年少轻狂那会还当众表演过自刎，把老师给吓得。可惜的是他没演几场霸王别姬。他不算特别热衷这个吧，我也不知道他来这里为了什么。他有时候就静静地在边上坐着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带着一本书。有人叫他他也应，大家都觉得他人挺好的。但我知道他有时候就是在发呆，经常是困得迷迷蒙蒙，不过拿张报纸挡着谁也不知道。他偶尔主动找我排戏，但那会大伙都回去了，他就穿了戏服干唱。有一回印象很深刻，那天不太暖和，没几个人来，又没演出要排，收工也早。他把窗关了，拉着我演霸王别姬。演完乌骓那段，他一声“大王，请…”，我就不行了。垓下歌还没唱，眼泪就已经把眼睛给糊住了。我看着他笑，看着他舞那把剑，看着他抹了脖子。我呆了，喊了声宇文。他还保持着姿势，望了我一眼，小声念“接着演啊”。脱了戏服，他就笑我鼻涕都出来了，有点恶心。我没抖机灵，我就跟他说你演得太好了，你就该干这个。结果他说算了吧，叫我明天去问问，这暖气是不是不热，说我估计冻着了。后来团里也演了一些别的戏，他也扮旦角，但就是没有那天那么好。
我去过一次他家里，看他书架上一些表演的书，我说那你去考表演学院吧，别天天在我们那戏剧团混了。
他糊弄了两句，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。他这人有一点不好，就是太倔，脑子挺聪明，就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糊里糊涂。他住院那会还瞒着我。有一天他突然就说，天硕，我以后就不来排练了。我说你考上了？他说不是。过了几天我在医院一哥们就跑过来，“你们团那明星去住院了”。我赶过去，他还把帘一拉着，不让我看见。我又跑到护士台去问，就知道他在这躲我呢。每天坐在病床上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。天天去看他，还嫌我烦。我给他送白米粥，他说我糖都不放怎么吃啊。他托我去他家帮他找点书来消遣，我就在他柜子里乱翻。你知道他小学时候写过一篇作文叫“假如我是一个无业游民”吗。后来出了个很高科技的放碟机，我送了他一个，他倒是很喜欢，天天听那些叮里咣啷的什么摇滚。只是没享受几天。现在那机子还在文化宫西洋乐团那放着呢。哎，其实要是那会能买个相机就好了，给他唱的戏都录下来，给他在鼓楼拍张照也好。
你说一晃他走了二十年多了，可是他那天演的虞姬还在我眼前似的，真是好啊……有些人演戏，就变成戏里的人，但我知道他不一样，他就是宇文秋实。
-2023.7摄制于工人文化宫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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